大家都知道,美國比拉丁美洲要富裕得多,今天仍是如日中天,但是拉丁美洲卻被卡在一個無望的擺脫不了的陷阱里。為什么會有如此區(qū)別呢?
其實,當時中南美洲的條件比北美要好得多,北美連高級的印第安文明都沒有,而中美和南美有輝煌的印加文明、阿茲特克文明,有瑪雅文明。但什么導致了北美的強大呢?
今天人們都知道北美最早移民是“五月花號”船上的103名清教徒,其實五月花到達北美時,那里已經有一千多移民了,可是所有美國歷史書都從五月花開始寫起的。為什么歷史學家這樣偏愛這103人呢?
那是因為五月花上的人們的信仰,代表了美國精神的源頭。這些清教徒上岸后,還沒有完全站穩(wěn)腳跟,就建立了北美最早的大學,并以最大捐贈者名字命名為哈佛。
清華大學著名學者秦暉也研究拉丁美洲和北美的區(qū)別,他認為美國之所以比南美優(yōu)越,是因為有一個好的制度。我并不反對這種說法,但是我要強調,美國的制度八字還沒一撇的時候,清教徒們一上岸就與伊比利亞人不同,他們只過了16年就建立了大學,160年后才建立了美國和美國憲法。你說文化重要還是制度重要?
今天以色列很強大。但它建國第二天就開始打仗,并且長期處于百倍的敵對人口包圍之下。但現在沒有一個國家敢主動向它挑戰(zhàn)。憑什么?
因為以色列是有大學的,在它還根本無法建國的時候,猶太智者就建立了希伯來大學,建校校長魏茨曼就是后來以色列的開國總統(tǒng)。希伯來大學歷史比他們的國家還早25年。
再看看日本,為什么它會有今天?因為有福澤諭吉和他的教育理念。福澤諭吉說,一個民族要崛起,要改變三個方面,第一是人心的改變,第二是政治制度的改變,第三是器物與經濟的改變。這三個方面的順序,應該先是心靈,再是政治體制,最后才是經濟。把這個順序顛倒過來,表面上看是捷徑,但最后是走不通的。近代日本基本上按福澤的路走的,它成功了。
中國走了太多彎路
同一時期的中國,卻反福澤而行之。先有洋務運動,再有戊戌變法,最后是辛亥革命,整個社會軍閥混戰(zhàn)的水生火熱中,打倒一個皇帝,出現無數個土皇帝。
人們在絕望的時侯,才有梁啟超發(fā)現日本人早就說出這條路走不通,梁啟超才倡議新民運動,以文化和教育立國,這可以說成為中國的20世紀全新的開始。這個開端最具標志性的事件就是蔡元培手下的北京大學變成了一所真正的大學。
可是,北大也沒有按照蔡元培的理念發(fā)展多久。僅僅幾年,整個國家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所以新文化運動馬上就變成了政治運動。
北大的新文化運動變成了政治運動之后,于是出現了一種妥協,這就是黃埔軍校。在沒有大學的真空期,黃埔軍校作為一個“準大學”,建立了民族主義信念,凝聚一個集體,形成一個組織,建立一種制度。蔣介石一生的權威,都來自于他是黃埔軍校的校長。
抗日戰(zhàn)爭中在大后方組建的戰(zhàn)時大學,以西南聯大為代表,也包括當時的武漢大學、中央大學、交通大學、浙江大學,這五大名牌大學共同培育了抗戰(zhàn)中一代民族精英。這是一些真正的大學,即使處在窮山惡水間,在漏雨的平房里,在破廟里,在茶館里,卻毋庸置疑地構成世界上最一流的大學。
而且國民政府無論多么腐敗,但在抗戰(zhàn)八年間,它仍把僅次于軍費的第二大財政開支放在教育上面,比政府的行政費用都高。在整個抗戰(zhàn)時期,大學不僅沒有萎縮,而且人數成倍增加,大批年輕人跑到大后方去上大學,鞏固了中華民族的文化根基。
所以,中國20世紀所有的驕傲,都因歸結于北大、黃埔、以及西南聯大為代表的戰(zhàn)時大學。
然而,近代歷史所有的不幸,所有的悲哀,所有的愚蠢,就在于在平常時期幾乎完全沒有真正的大學,沒有完整人格的修養(yǎng)所,只有人才培訓機構,只有培養(yǎng)工具,培養(yǎng)聽話的螺絲釘的地方。
這種觀念甚至延續(xù)至今,今天的大學所有的專業(yè)都要有用,連人都要有用??墒?,真正的大學是沒有用的,因為大學是培養(yǎng)人的,人不是要為人所用的工具,人本身就是目的。
真正的大學不在高樓大廈,不在權威講壇,不在那些囂張的東西,而在每個靈魂的生命里,具體表現為獨立思考、自由表達,形成超越的對話與交流,建立學術氛圍,一步一步蔓延,把越來越多的人包裹在其中,整個國家就有了希望。
正如朱學勤老師所說,個人的力量無法改變現有的教育現實,但是我們仍然可以通過閱讀,完成自我教育與啟蒙。學習世界古老的智慧,和現代文明的精神。
很難再有哪個時代能比肩軸心時代了,如果想攀登古代世界思想的最高峰,讀軸心時代就夠了。蘇格拉底、耶穌、釋迦牟尼、孔子......那個時代,世界各地群星閃耀,思想涌現。正是這些文明的導師們仰望星空、著書立說,奠定了此后幾千年文明的思想觀念、行為方式。
但是如果想了解近代以來中國人剖析自己、認識世界,思考中國如何從傳統(tǒng)向現代社會轉型的最高思想水準,則必須要回到民國思潮時代。
一個民族需要仰望星空的人,而民國時代就涌現過一群風骨絕塵的大先生。他們的個性,或迂或狷或癡或狂,珍貴有余。正是他們曾建立起一系列堪稱世界一流的大學,曾為這個民族帶來文明的希望。
我們今天遭遇過的所有問題,民國時代幾乎都遇到過,而且都被那批最聰明的大腦,從思想的層面思考過、交鋒過。更因為當下的中國,仍在這場百年思潮激蕩的延長線上,今天還沒有遇到,但未來很可能會發(fā)生的問題,民國時代也都預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