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戴天山道士不遇
唐代:李白
犬吠水聲中,桃花帶露濃。(露濃 一作:雨濃)
隱隱的犬吠聲夾雜在淙淙的流水聲中,桃花繁盛帶著點點露水。
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鐘。
樹林深處,野鹿時隱時現(xiàn),正午時來到溪邊卻聽不見山寺的鐘聲。
野竹分青靄,飛泉掛碧峰。
綠色的野竹劃破了青色的云氣,飛瀑高掛在碧綠的山峰。
無人知所去,愁倚兩三松
沒有人知道道士的去向,只好依靠幾棵古松,派遣萬端愁思。
此詩是李白二十歲以前的作品,風格清麗,充滿著年輕人的朝氣與孜孜以求的探索精神。
全詩八句,前六句寫往“訪”,重在寫景,景色優(yōu)美;末兩句寫“不遇”,重在抒情,情致婉轉。
“犬吠水聲中,桃花帶露濃。”首聯(lián)是說,隱隱的犬吠聲夾雜在淙淙的流水聲中,桃花帶著幾點露珠。
詩的開頭兩句展現(xiàn)出一派桃源景象。首句寫所聞,泉水淙淙,犬吠隱隱;次句寫所見,桃花帶露,濃艷耀目。詩人正是緣溪而行,穿林進山的。這是入山的第一程。宜人景色,使人流連忘返,且讓人想到道士居住此中,正如處世外桃源,超塵拔俗。第二句中“帶露濃”三個字,除了為桃花增色外,還點出了入山的時間是早晨,與下一聯(lián)中的“溪午”相映照。
“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鐘。”頷聯(lián)是說,樹林深處,常見到麋鹿出沒。正午時來到溪邊卻聽不到山寺的鐘聲。
頷聯(lián)寫的是你是詩人進山的第二程。詩人在林間小道上行走,常常見到出沒的麋鹿;林深路長,來到溪邊時,已是正午,是道院該打鐘的時候了,卻聽不到鐘聲。這兩句極寫山中之幽靜,暗示道士已經外出。鹿性喜靜,常在林木深處活動。既然時見鹿,可見其幽靜。正午時分,鐘聲杳然,唯有溪聲清晰可聞,這就更顯出周圍的寧靜。環(huán)境清幽,原是方外本色,與首聯(lián)所寫的桃源景象正好相銜接。這兩句景語又含蓄的敘事:以“時見鹿”反襯“不見人”;以“不聞鐘”暗示道院無人。
“野竹分青靄,飛泉掛碧峰。”頸聯(lián)是說,綠色的野竹劃破了青色的云氣,白色的瀑布高掛在碧綠的山峰。
頸聯(lián)寫的是詩人進山的第三程。從上一聯(lián)“不聞鐘”,可以想見詩人距離道院尚有一段距離。這一聯(lián)寫來到道院前所見的情景——道士不在,唯見融入清蒼山色的綠竹與掛上碧峰的飛瀑而已。詩人用筆巧妙而細膩:“野竹分青靄”用了一個“分”字,用來描畫野竹、青靄兩種近似的色調匯成一片綠色;“飛泉掛碧峰”用一個“掛”字,顯示白色飛泉與青碧山峰相映成趣。顯然由于道士不在,詩人百無聊賴,才游目四顧,細細品味起眼前的景色來。所以,這兩句寫景,即可以看出道遠的一片凈土的淡泊與高潔,又可以體會到詩人造訪不遇,悵然若失的心情。
“無人知所去,愁倚兩三松。”尾聯(lián)是說,沒有人知道道士的去向,我不由自主的靠著幾株古松犯愁。
結尾兩句,詩人通過問詢的方式,從側面寫出“不遇”的惆悵,用筆略帶迂回,感情亦隨勢流轉,久久不絕。
此作的構思并不復雜,它寫詩人的所聞所見,都是為了突出訪道士不遇的主題。全詩辭句平易自然,純用白描,景美情深。當然,并不是說李白這首詩已經寫得盡善盡美了。李白是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他后期比較成熟的詩作,都寫得十分灑脫、酣暢、飄逸、雄渾,字里行間,充滿著一股豪氣。而他這首詩,在這方面的特點還不夠明顯,還不夠濃郁。這說明此作還帶有他早期作品的痕跡。
子夜吳歌·夏歌
唐代:李白
鏡湖三百里,菡萏發(fā)荷花。
鏡湖之大有三百余里,到處都開滿了欲放的荷花。
五月西施采,人看隘若耶。
西施五月曾在此采蓮,引得來觀看的人擠滿了若耶溪。
回舟不待月,歸去越王家
西施回家不到一個月,便被選進了宮中。
這首詩講的是西施若耶采蓮的故事。
詩首句“鏡湖三百里,菡萏發(fā)荷花。”廣闊三百里的鏡湖,在含著花苞的荷花吐發(fā)的時候,西施泛舟出現(xiàn)了,成為采蓮人,但是她的艷麗和美名引起了轟動。
“人看隘若耶”,人人爭餐秀色,使寬闊的若耶溪變得狹隘了,著一“隘”字而傳神,那種人潮洶涌、人舟填溪滿岸的熱鬧場面,猶如呈現(xiàn)在讀者眼前,將王維《西施詠》的“艷色天下重”的虛寫,變成了轟動當?shù)氐娜鐚嵜枥L。
這里又戛然而止,不再在西施身上著墨,而留下了很大的空間:勾踐早已確定使用美人計來對付吳國,而西施的美艷傾倒眾生,轟動當?shù)?,那么越國的君臣也不用去費力探訪了,有了這位不二的美女人選之后,才“回舟不待月,歸去越王家”。較之王維的“朝為越溪女,暮作吳宮妃”,語異而意同,王維的詩多了一重曲折,略去了勾踐君臣實施美人計的過程;李白的詩實施了“截割”,割去了選作吳宮妃子的結果,同樣地表現(xiàn)了“艷色天下重”的意義。這種截割,多了一些含蓄和暗示:既然是“歸向越王家”,勾踐同樣也能留下這個美人,但他在“報吳”、“復仇”的目標下克制住了;而西施的入吳,卻成為亡吳的原因之一。
西施采蓮,在若耶溪里,不但有傳說,而且合情理;至于泛舟三百鏡湖之中,則是作者的想象了。但這一想象卻有更改事實之嫌,因為如果是借鏡湖湖水的清澈來表現(xiàn)西施“自鑒其美”,或者是借三百里的水程來表現(xiàn)拜倒西施的人的眾多,那么下句“人看隘若耶”就顯得多余了,這可能是李白百密一疏的筆誤。
越中覽古
唐代:李白
越王勾踐破吳歸,義士還家盡錦衣。
越王勾踐滅掉吳國歸來,戰(zhàn)士們都是衣錦還鄉(xiāng)。
宮女如花滿春殿,只今惟有鷓鴣飛。
曾經滿殿的宮女如花似玉,可惜如今只有幾只鷓鴣在荒草蔓生的故都廢墟上飛來飛去。
這是一首懷古之作。此詩首句點明題意,說明所懷古跡的具體內容;二、三兩句分寫戰(zhàn)士還家、越王勾踐還宮的情況;結句突然一轉,說過去曾經存在過的一切如今所剩下的只是幾只鷓鴣在飛。全詩通過昔時的繁盛和眼前的凄涼的對比,表現(xiàn)人事變化和盛衰無常的主題。
詩歌不是歷史小說,絕句又不同于長篇古詩,所以詩人只能選取這一歷史事件中他感受得最深的某一部分來寫。他選取的不是這場斗爭的漫長過程中的某一片斷,而是在吳敗越勝,越王班師回國以后的兩個鏡頭。
首句點明題意,說明所懷古跡的具體內容。在吳越興亡史中,以越王“十年生聚”臥薪嘗膽的事件最為著名。詩中卻沒有去追述這個為人熱衷的題材,而是換了一個角度,以“歸”統(tǒng)領全詩,來寫滅吳后班師回朝的越王及其將士。接下一句是對回師那個歡悅氣氛的描繪。詩中只抓住一點,寫了戰(zhàn)士的錦衣還故鄉(xiāng),可留給人們想象的卻是一個浩大的,熱鬧非凡的場面:旌旗如林,鑼鼓喧天,勾踐置酒文臺之上,大宴群臣,滿臉得意而又顯赫的光輝。舉城到處可見受了賞賜,脫去鎧甲,穿著錦衣的戰(zhàn)士,二十年的恥辱,一朝終于洗凈,勝利的歡欣與勝利的沉醉同時流露出來。一個“盡”字,便暗示了越王以后的生活圖景。果然,王宮里開始回蕩起歌功頌德的樂曲伴以柔曼的舞姿,越王左右美女如云,繽紛落繹,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二、三兩句是詩人在越國歷史畫卷中有意攝取的兩個鏡頭,濃縮了越國稱霸一方后的繁盛、威風,其中更有深味可嚼。昔日,吳敗越后,越王采納大夫文種的建議,把苧蘿山女子西施獻于吳王,于是迷戀聲色的吳王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終日輕歌曼舞,縱情享樂,對世仇越國不再防范,使得越軍趁勢攻入,最后亡國自盡。
吳國滅亡的道理越王哪里不知,可他如今走的又是一條什么樣的路呢?當年忍辱負重,臥薪嘗膽,食不加肉,衣不紋飾,精勵圖治的英雄本色,隨著良辰美景,江山在握都丟得干干凈凈了。那么這樣的繁盛又會存在多久呢?至于越國的命運,詩人不去寫了,一切道理已盡在不言之中,而是急轉一筆,寫了眼前的景色:幾只鷓鴣在荒草蔓生的故都廢墟上,旁若無人的飛來飛去,好不寂寞凄涼。這一句寫人事的變化,盛衰的無常,以慨嘆出之。過去的統(tǒng)治者莫不希望他們的富貴榮華是子孫萬世之業(yè),而詩篇卻如實地指出了這種希望的破滅,這就是它的積極意義。
詩篇將昔時的繁盛和今日的凄涼,通過具體的景物,作了鮮明的對比,使讀者感受特別深切。一般地說,直接描寫某種環(huán)境,是比較難于突出的,而通過對比,則獲致的效果往往能夠大大地加強。所以,通過熱鬧的場面來描寫凄涼,就更覺凄涼之可嘆。如此詩前面所寫過去的繁華與后面所寫現(xiàn)在的冷落,對照極為強烈,前面寫得愈著力,后面轉得也就愈有力。
為了充分地表達主題思想,詩人對這篇詩的藝術結構也作出了不同于一般七絕的安排。一般的七絕,轉折點都安排在第三句里,而它的前三句卻一氣直下,直到第四句才突然轉到反面,就顯得格外有力量,有神采。這種寫法,不是筆力雄健的詩人,是難以揮灑自如的。